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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铮人:用心战斗在“红色的土地”

点击数: 审核者:宣传科 发布时间:2023-01-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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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在医院忙活了一天的黄铮人,带着一身的倦意登上了7楼。在自家门口,她掏出钥匙,还没来得及把它插进屋门的锁孔,就听到屋里电话铃响了。


        电话是医院打来的,有病人出现紧急情况,要她立即回去处理……


        类似这样的镜头,在黄铮人退休前的生活里,就像同一部电视连续剧的片花一样反复出现——


        做好的饭菜已摆放在饭桌上,刚要端碗起筷,电话铃响了,医院来的电话。


        半夜,万籁俱静,电话铃骤然急促响起,把沉睡的一家人惊醒。一接,又是医院来电……


        黄铮人是广东省人民医院 (以下简称“省医”)血液科原主任,主任医师,中山医科大学兼职教授,医治的都是凶险的血液类疾病,诸如令人闻之惊心的白血病、恶性淋巴瘤以及再生障碍性贫血等。有人把这个医学领域比喻为“红色的土地”,因为血是鲜红的。在这片“土地”上和难治的恶疾对决,其艰难可想而知,


        紧张和忙累也就习以为常了。


        黄铮人的先生也是省医的医生,颅脑外科主任。像黄铮人这样的忙累也是他的工作、生活常态。工作和生活被“紧张”二字糅合在一起的职业生涯,黄铮人将它延续到1995年。那年她64岁,正式办了退休手续,比科教单位女性的法定退休年龄晚了近10年。

“退”了,却没有真正“休”,医生的职业还在延续,只不过换了种形式而已。在本院出了三年专家门诊,又有了新的去向。


        有位香港同胞想造福乡梓,在佛山市的家乡办了家医院,希望能有省城的高级医学专家“空降”来坐诊。经和省医、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、广州医科大学商定,由这3家省内顶级的医疗单位派出专家。


        黄铮人是省医派出的专家之一。院方征求她的意见,黄铮人说:为基层群众看病,我哪能不去?我行得走得,还可以再做好多年。这一干,又是15年,直到83岁,才歇了下来。15 年间,从起初每周出门诊4个半天,随着年龄增大,减到每星期3个半天、2个半天。出诊的当天都是一早就起床打点准备,7点坐上对方医院来接专家的车。


        省医选派黄铮人,当然是因她在医界的声望、她高超的医疗技术和丰富的临床经验。看看她的主要头衔,便可掂量出她在血液病这个医学领域的学术地位和专业水平——中华医学会血液学分会委员,中华医学会广东分会资深专家,广东省医学会血液学分会主任委员,《中华血液学》《临床血液学》《现代医学》《广东医学》等杂志的编委……


        她的行医足迹,她的临床诊治成功案例,印证她的那些头衔并非虚名。


        20世纪70年代,内蒙古医学院附属医院血液科,黄铮人在这里教学,又做科研和临床治疗。


        1974年的一天,有位20来岁的姑娘来看病,自诉关节痛,常头晕,曾经做过体检说是贫血。“医生,会不会是风湿病啊?”姑娘问。


        黄铮人给她指诊,一按到胸骨位置,姑娘不由自主“哎”了一声,有压痛。


        “你不像是风湿病。”黄铮人对姑娘说,“我给你做个骨穿检查吧。”骨穿,就是骨髓穿刺检查。


        很不幸,经检验,姑娘得了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。这个结果证实了黄铮人临床诊察的敏锐。据她的临床经验,白血病细胞容易聚集在胸骨部位,胸骨有压痛,便有患白血病的嫌疑。


        接下来的治疗,却是一道难解的题。那个时候还未能做骨髓移植治疗白血病的手术,一旦患上急性白血病,使用药物治疗一般只能维持一年的生命,能延活两年的,就是很好的疗效了。


        不幸患病的姑娘,在黄铮人的悉心医治下病情控制得很好。黄铮人是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。直到1978年黄铮人调离内蒙古,姑娘还活着,此时距离她被确诊急性白血病的那一天,已将近5年。因为这个案例,黄铮人获得内蒙古自治区第一次科技大会奖。


        骨髓移植技术在国内普遍使用之前,黄铮人治疗的急性白血病人,延活3年以上的有23例,其中两名病人活过了22年,生存最长的达到25年。在只能用化疗办法治疗急性白血病的年代,这实在是一份难得的疗效成绩单。


        化疗真是一把难把握的双刃剑,药剂量大了,病人身体承受不了,反而会加速死亡;药剂量不够,又起不到治疗作用。关键是根据病人的不同情况,把握好分寸,采用多种药物联合,适量使用。黄铮人说:“作为一个医生,在临床诊治中,必须针对病人的个体情况来设计治疗方案,要细致、耐心,药量和用药时间都要掌握得好。”按照这个理念,她用综合治疗的方法,向另一种血液病顽症——多发性骨髓瘤宣战。她最耀眼的战绩是,一个罹患骨髓瘤的48岁农民,经她治疗后多活20年。


        内蒙古是黄铮人医生职业生涯的起点,这方土地成就了她最初的成功,也把她开拓和奠基自治区的血液病治疗事业的足迹永久留下。1960年,她在这里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。


        在黄铮人之前,整个内蒙古自治区没有一个治疗血液病的专业机构和医生。黄铮人任教的内蒙古医学院也是新办的。1957年,她从哈尔滨医科大学毕业时,这所学院才刚刚成立。


        1960年,学院派黄铮人到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研究所进修,回来后医院才有了血液科,黄铮人成了内蒙古第一个血液病专科医生,后担任血液科主任,担任教员,举办了两期全内蒙古血液病学学习班,培训了100名学员,为少数民族地区培养了一批专业骨干。


        1978年,黄铮人从内蒙古调到广东省人民医院,先后任内科主任、血液科主任,进入了她事业的华彩阶段。


        20世纪80年代初,省医首例自体骨髓移植治疗白血病手术成功,黄铮人和她带领的血液科医务人员,是这个纪录的创造者。


        幸运的病人是一名农民,当年48岁。他不知道一名医生第一次做从未涉足过的手术有多难,要承受多大的压力,要有多大的决心、信心和充足的临床经验积累及技术准备。也不可能明白内中的医学原理。他只知道从自己身上抽取骨髓打回自己的体内,是医生给他提供的一条活路。他知道有风险,黄铮人清楚地告诉了他。


        带着生的希望,他选择了对医生的信任。他得到的比希望的多得多,自体骨髓移植让他濒危的生命延长了 15 年,年纪超过耳顺之年。

 


        广州城里的大医生来坐诊的消息,在黄铮人主任出诊的那家医院所在的佛山一带风一样传开。开诊之后,几乎每天的专家号都被挂满。最初那几天,来寻医者最为踊跃。医生受乡间民众欢迎的情景,黄铮人并不陌生。曾经,她主持带领医疗队到侨乡义诊,也被同样的情景所感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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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 那是她调回广州以后不久的事情。她被选为代表参加全国侨联会议。她这个代表确实很具代表性。她全家都是归国华侨。1951年,她和长兄及姐姐从新加坡归国读书,各自成长为不同领域的专家。父亲是新加坡著名侨领,1952年与母亲一起归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,从事华侨投资事业。


        当上了代表,就应代表归侨做事。她发现省医有个状况必须改变:医务人员中归国华侨和侨眷不少,却没有侨联的基层组织。她把这个情况反映到省侨联及院党委,建议在本院组建归国华侨联合会,得到省侨联和医院党委的大力支持。领导说,好啊!组建侨联的事由你来做。


        省医侨联成立以后,为本院的归侨、侨眷,做了不少与切身利益有关的好事。


        在侨联的活动中,黄铮人听到有归侨医生反映说,侨乡的医疗条件不太好,许多患病的归侨和侨眷,希望能到大医院找大医生看病。这让她联想起在内蒙古草原见到过的缺医少药的情况。难道广东的侨乡也会这样?她关注起这个问题。


        广东的侨乡及华侨农场主要在珠江三角洲和粤中的江门五邑一带,以及粤北的清远、英德。在人们的心目中,侨乡都应该是富庶之地,何患缺医少药?经过实地考察,黄铮人看到,侨乡有的农村医疗卫生条件确实很不理想,基层医院房屋破旧,设备落后,缺少医术高明和临床经验丰富的资深医生。一些集中了大量归侨的华侨农场,情况也差不多。当时,国家才刚刚开始改革开放,侨乡经济尚未起飞,生活和医疗条件,确实不能和今天同日而语。


        关注的结果是组织专家医疗队去侨乡义诊。台山的海边,新会的山乡,这些著名的华侨桑梓地,和分布在珠江口东西两岸的多个华侨农场,迎来了有着归侨或侨眷身份的医学专家。人们闻风而来,咨询,求诊。


        “我还没见过省一级大医院的专家医生呢,哈,现在见到了,看病还省钱。”有人既感到新奇,又有意外的满足感。有人拉住医生的手:“真感谢你们,为我解除了多年的痛苦。”他是一名老工人,台山县的。一片小小的铁屑飞嵌进他的眼内,已经折磨了他10年。因为县里医院的医疗和技术条件有限,一直没能解决。医疗队来后,第二天就把他眼里的铁屑取出。


        从1984年开始,连续5年,黄铮人每年都会带领这支侨字号医疗队到侨乡义诊。


        后来她作为专家坐诊的地方也是侨乡,这家医院是香港爱国同胞开办的。在这里,暮年的黄铮人,继续着“红色土地”上的战斗。

 


        “哟,是你呀!”在佛山的这家医院,黄铮人遇到她的一位老病人。这位大嫂级的病人,在姑娘时代就和黄铮人在省医的诊室相遇,以后一直都是黄铮人给她跟踪治疗。知道黄主任转战到这家医院出诊,她便寻上门来。


        改革创新20世纪80年代初,这名女病人还不到20岁,来省医挂了黄铮人的号看病。黄铮人诊断她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。这是贫血病中最严重的一种。在黄铮人面前,姑娘显得无精打采,身体弱秧秧的,一脸倦容,说话有气无力。


        得了这样的病,将来怎样工作谋生?怎能结婚生子?


        看着姑娘一脸的苦相,黄铮人安慰她:这病难治,但有希望治好。要有耐心、恒心,要花较长的时间。她给姑娘这样说,是要鼓起她的信心。黄铮人心里已有底,她掌握了一种特别的治疗新法——胚胎肝治疗。这是用一种细胞悬液给病人注射,以改善骨髓造血功能的治疗方法。这种悬液的制作方法,是黄铮人通过向同行学习,结合自己多年的临床和科研经验而掌握的。


        黄铮人就用这种方法给姑娘治疗,果真把她的病基本治好了,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,结婚生子。从那时起到在这里相遇,病人从姑娘到少妇到大婶,黄铮人和她一直保持着随诊关系,给她巩固疗效。这种关系延续到黄铮人不再出诊,之后还继续来往。病人如今已年近60岁,活得健康快乐。


        也是在佛山这家医院,黄铮人接诊了一名同样是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女病人,是位30多岁的妇女。她比当年的那位姑娘幸运得多。经过黄铮人5年的综合性治疗,她的病患彻底好了,无须再复诊。


        在佛山出诊的这15年,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病人,被黄铮人治好了3个。


        如今,黄铮人已年近 90 高龄。虽然不再出专家门诊,可她的家,常有客人登门求医或电话问诊。有的是慕名寻来,有的是被黄铮人治好的病人介绍过来的。


        黄铮人来者不拒。她不无歉意地明确表示:我已不能继续给你们做治疗了,我就看看你们的病历资料,给你们出出主意,提供一些就医的意见吧。


        看来,她此生注定已无法与这片“红色的土地”完全割离。

 

陆基民